导读
企业竞争的终极战场,并不是可见的市场,而在顾客脑海中那片无形的大脑认知疆域,欲建立商业优势,先占领认知优势。建立认知优势,壁垒重重,那么,企业如何准确定位,选择阻力最小的路径打破认知壁垒,建立起自己的认知优势?本文给出了深度剖析。
作者 | 苏力军
原创出品 | 管理智慧
竞争就像在迷雾中行船,究竟以什么作为决策指南?对于这一点,人们的认知一直在进化。
但至今还有相当多的决策者,把入门门槛当做必胜依据。他们只是倾注力量优化产品、铺设渠道、投入广告,但结果依然增长乏力,或不得不陷入价格战内卷……。
表面上看来,成功只是功亏一篑,或者时运不济,但实际上开局即是终局:人们往往忽略一点,真正的决胜之地,已经并非仍是能够看得见的市场、流量,而是隐藏在顾客的大脑认知深处的"定位"以及因此带来的"认知",很大可能,顾客的选择决策在下单之前早就已见分晓。
因此,唯有那些读懂了顾客的认知逻辑、构筑起认知优势的企业,才能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,跳出竞争的泥潭,夺取市场制高点,从而进一步构筑竞争壁垒。
选择决策:价值与价值感的计算
商业的喧嚣背后,是一场无声的战争。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,并非来源于企业的自说自话,而是顺应顾客大脑中那套精密的决策机制——价值与价值感的计算。换句话说,人们无时无刻不在"算计"。
抛开略带贬义的色调,从本质上来说,"计算"是人类针对生存资源所做出的一种本能的权衡与考量。它具体体现为两本不同的账目:一本是"实体账"(姑且这样命名),衡量"价值",包含功能、价格、性能等可量化、看得见的得失,用于回答"它客观上到底值不值";另一本是"心理账",衡量"价值感",包括信任感、安全感、身份象征等难以触摸却与情感心理密切相关的收益,用来回答"它让我感觉很值"。
举个例子,假如购买一个奢侈品包袋,其皮质与工艺属于"价值"范畴;而由此带来的社交自信和身份认同,则属于"价值感"范畴——后者往往是决策的真正驱动力。
人脑这台"计算机",是如何运行这套复杂算法的呢?这个过程可简化为两道核心的筛选程序:重要性排序和获得性排序。
重要性排序,是指人们只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觉得重要的问题,以及能够解决这些问题的产品上,并且会在脑海里对它们进行排序。这种排序的结果,与顾客所面临的难题影响程度,当然也包括求之不得的痛苦,汇总起来代表顾客的需求强度。例如,一个追求赛道激情的汽车发烧友,不会关心家用 MPV 是否有"儿童安全座椅接口",而刚迎来二胎的家庭奶爸,在选购车辆时却会将"乘坐空间"以及"安全性"列为最高优先级。由此可见,企业首要是能够帮顾客解决重要问题,就是争取到进入顾客"重要性清单"的资格。
获得性排序,是指经过重要性筛选后,大脑为节省能量优先调用最熟悉、最容易想到的方案,并将其与具有代表性的品牌直接关联。例如,你想点一个外卖时,会立刻首先联想到哪个品牌?由于人类有简化决策路径的倾向,大脑会为那些最熟悉、最值得信赖的品牌建立心智认知的"快捷方式",还会"默认"排除其它选项——尽管被排除的可能更具实用价值。
最终,人们不一定能够做出他人也认为"正确"的选择,但总会做出"自己"认为正确的选择——那个基于个人价值与价值感计算,在重要性与获得性上综合得分最高的选项。
价值与价值感计算,是商业竞争世界的基石;而重要性与获得性相乘,则构成了顾客选择的最终驱动力。理解这套底层逻辑,是理解所有竞争的起点。
认知优势:心智世界的商业"势能"
企业竞争的终极战场在哪里?理解上述顾客决策的底层逻辑后,我们不难得出结论:企业竞争的终极战场,并不是可见的市场,而在顾客脑海中那片无形的大脑认知疆域。在这里,真正的竞争壁垒是一种被称为认知优势(Cognitive Advantage)的商业势能。我们不妨借助物理学来理解——一块位于高处的巨石,蕴藏着的可转化为动能的潜在力量,那就是势能。商业世界中的认知优势,就是这样一种心智势能,它是品牌和品类在顾客心智中相对于竞争对手(包括品牌对手和品类对手)所拥有的优越位置和偏好度。商业活动无非就是两个动作:建立势能(把巨石推到山顶),以及把势能转化为动能(把巨石从山顶推下)。
这种优势,并非来自于企业推销的力量,而是顾客大脑认知中处于储备状态的心理资产。它意味着,当顾客有相关需求之时,你的品牌和品类会被最先想起(获得性排序相当高),甚至被当作默认选项(价值感极为高);即便对手发起攻击,你的地位也不容易被动摇——认知难以直接改变。
我们完全可以说,认知优势就等于价值感差值——两者的差异只在于话语者的角度不同。前者站在企业的角度,后者站在顾客的角度,即计算之后主观认为"好多少"的心理差额,即价值感差值(Perceived Value Differential)。两者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:顾客心智中的价值感差值,正是企业认知优势的外在体现以及最终衡量标准。比如,可口可乐与另一可乐品牌之间的价值感差值,就是数十年积淀下难以匹敌的认知优势——可乐的发明者。
定位就是"入场券"和"敲门砖"
认知优势是一切战略、品牌、产品与营销的根基,更是管理决策的前提之前提。其根本原因在于,顾客的选择永远受限于其认知的边界——这一边界,构成了企业增长的现实边界。任何超出顾客认知范围的商品或品牌(从本质上来说属于信息),若想被接受,都必须首先在心智世界与外部现实之间建立连接,或作为桥梁,或当作阶梯,或变成跳板——这正是"定位"的根本任务。
具体而言,对于新品牌来讲,定位及其背后随身携带的认知优势是进入市场的"敲门砖"。这时,企业务必找到既能顺应顾客已有的认知,又能展现出差异化的概念,以此赢得最初的立足点。例如,特斯拉在电动车发展的初期,并非将自身定位为"更好的汽车",而是开创了"高端智能电动车"这一新品类——此认知优势使得它在传统燃油车的包围中得以成功突围。
对成熟品牌而言,认知优势则是利润的"护城河"。它使品牌拥有定价权,以及更高的客户触达效率,还有更强的抗风险能力。例如,数十年来,沃尔沃(VOLVO)汽车持续聚焦"安全"这一核心价值,成功地将品牌与"安全"的定位画上等号,形成了坚固的认知优势。即便其它品牌在安全性上,已经和它不相上下,顾客心中的价值感差值依然如故。可见,认知优势并非空洞口号,而是企业可定义、可衡量、可构建的最为重要的战略资产。
认知壁垒:建立优势的四大障碍
认知优势的构建之路并不平坦,甚至布满荆棘。其根本的阻力,并非是竞争对手,而是深深根植于人类心智运作的固有模式。这些原本是大脑用以高效处理信息的保护机制,在商业世界里,却变成了阻碍新概念进入的认知壁垒(Cognitive Barriers)。具体而言,主要有以下四种障碍。
(1)心智"自动化流水线":分类与贴标签
为了应对复杂世界,人类大脑已发展出高效的"自动化流水线"处理系统,那就是:接收信息 - →与既有模式匹配 - →归类并命名 - →形成固定认知。
在实际应用中,人们怎样将事物进行区分,称作什么名字,全部依据我们的利益以及分类的目的来决定。这套分类与贴标签的系统,在日常生活当中效率极高,但在商业世界,却有可能带来重大乃至灾难性的认知偏差。一个品牌一旦被打上某种标签,它的命运往往就跟着确定了。比如,一个品牌倘若被贴上"廉价"和"山寨"的标签,即便在之后其产品品质有了大幅度的提升,依然很难摆脱一开始所形成负面的认知。
在这个过程中,人们似乎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,而很容易被草率的判断标签彻底绑架。因此企业如果不能管理好自身品牌被"分类"和"标签化"的方式,就等于将命运的钥匙,交给了不受控的各种外部干扰因素。
(2)"舆论放大器":失真的信息环境
美国新闻评论家沃尔特 · 李普曼在《公众舆论》一书中指出:我们所认知的世界,很大程度上是由媒体构建的一个"拟态环境"(Pseudo-environment),而非客观现实本身。
在社交媒体时代,这一效应更是被无限放大。大部分自媒体,只呈现片面的事实,或是重复他人的观点。因此在信息传递过程中不断地失真,每多一个传播环节,原始信息都会有所丢失,或者有所扭曲。其结果就是,"每个人的行为所依据的,都不是直接而确凿的信息,而是他自己制作的或别人给他的图像。"
事实本来面目,经常如同被高明的整容医生改造过。企业试图传达的真实信息,很轻易地被曲解和简化。一句话:你所在的世界不是你以为的世界。
(3)"非黑即白"的思维陷阱:二元论的局限
当习惯了草率地"贴标签"之后,人们会自然地被导入"非黑即白"的狭隘世界中。
其思维表现出要么对、要么错,没有中间地带;A 只能是 A,而不能是 B ——这是"二元论"底层逻辑的陷阱。
而真实的商业世界,是一个充满光谱和灰度地带的多元无穷值系统——比如顾客并非"完全地忠诚",或"毫无一丝忠诚";一个品牌也绝非"绝对地高端",或"绝对地低端"。
如果我们否认灰色空间的存在,将所有颜色延伸为白色或消减为黑色,我们将再次在客观事实身上贴上了更为抽象意义的标签。这种思维模式,既给顾客带来认知局限,也极大地限制了企业的想象力,使企业无法发现那些存在于"之间"的广阔机会。
(4)自我强化的壁垒:维护自己的正确性
最坚固的壁垒,往往由人们自己筑起。
基于认知失调理论,人们会本能地维护自己认知和决策的正确性。基于此,人们总是做出"自己"认为正确的选择,即使选择错了,人们也总能为自己的错误决策找到一个"合理"的理由。
这意味着,一旦顾客对你的品牌形成了负面认知,他不但会回避你,还会主动去寻觅支持这一观点的信息,同时会下意识地忽视与之相反的凭据。
总而言之,顾客的心智并非等待书写的白板,而是一个布满既有轨道、防御工事和自动化防御系统的堡垒。企业发出的信息,在经历"分类"的简化、"舆论"的扭曲、"二元"的筛选以及"自我辩护"的加固后,到最后会变得面目全非,这让企业建立认知优势变得困难重重。
夺取认知高地:建立商业优势的必经之路
认清认知壁垒的存在,并非让我们望而却步,而是为了以更清醒、更敬畏的态度,找准发力点,智慧地选择阻力最小的路径破局。
我们不必强行创造新认知,而是要巧妙借助顾客心智中已有的认知结构,从中寻找差异化的切入点——哪怕只是很小的角度调整,只要与原有认知一致,就有可能打开新的局面。
(1)摒弃"白板说",尊重认知现实
传统营销常常基于"白板说"(Tabula Rasa)假设。它将顾客的心智视作一片空白之地,觉得只要借助足够多的广告曝光,就能够随意地写入信息。此理念来源于哲学家约翰 · 洛克的"经验论",该理论强调后天的经验对认知起到决定性作用。
定位理论彻底反对这一观点。它指出,顾客的心智认知从来不是空白的,而是早已填满各种信息——既包括千百年来积累的基因记忆,也包括后天形成的经验与常识。
因此,定位的首要原则是:尊重顾客心智中既已存在的认知现实。正如特劳特所说:"顾客心智中已有的认知,就是企业必须面对的客观事实。任何企业都无法改变它,唯一能做的是顺应它,并依此制定战略。"
这也引申出定位理论的经典论断:"凡是与顾客心智中已有的强势对手展开正面竞争都注定徒劳无功。"特劳特曾这样预言,就连通用电气(GE)这样的巨头,执意进军 IBM 主导的大型计算机市场,也必将终告失败。他还形象地比喻:"四百磅的大猩猩,想在哪儿睡,就在哪儿睡"——意指在已确立认知优势的领域,领导品牌拥有近乎绝对的掌控力。
(2)以概念激活认知,开拓认知潜力
企业学会顺应顾客心智中的既有常识后,就能够开辟新的市场空间。但在这个过程中,仍需克服三大内在矛盾:
一是心智容量的稀缺性。顾客大脑容量有限,留给每个品牌的关注时间少之又少。
二是规避强势的必要性。一旦顾客心智中存在强势对手,与之同质化跟风的直接对抗行为必死无疑;
三是认知资源可开发性。尽管存在上述限制,但顾客大脑中存在着开发不尽的心智资源。
定位理论为这些矛盾提供一套系统性的解决方案。其核心包括:顺应顾客既存的认知,避免与显著强势对手正面竞争,以"一词占领心智"(如沃尔沃 = "安全"、海飞丝 = "去屑"),明确"定位是钉子、资源是锤子"的贯彻关系,以及通过运营配称动作,确保战略落地等等。
结语
特劳特着重指出,企业最为重要的战略决策,便是在顾客的心智里占据何种代名词,进而成为哪类品类的代表。企业通过确立独特的价值定位,创建起品牌持续的认知优势。
定位理论真正的创造力在于:引导企业审视真实市场与认知现实,找到一个既顺应顾客常识,又帮助顾客突破自我认知局限的差异化词语概念,并以此为核心,重构组织的产品、资源、人员、流程、制度等。
最后,我们再次强调:所有战略的终极目标,正是夺取并守住那块名为"认知优势"的决战高地——它决定着企业是在拥挤的红海中,苦苦内卷挣扎,还是在广阔的蓝海中,各安其位,并从容领航。
—— · END · ——
作者|苏力军
特劳特伙伴(中国)战略定位咨询公司前高级战略顾问,现任厚德战略定位学院合伙人。曾任中国最大家电、通信及消费电子企业高管,为多家企业提供战略定位咨询服务,致力于"新一代战略——定位理论"的学术整理、研究、咨询和实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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